專業陪聊師（捉蟲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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專業陪聊師（捉蟲）
何翩翩思索片刻，回答得幹脆利落：“需要。”
“那，”電話另一頭的人又問：“請問您需要什麽服務？”
何翩翩笑答：“我還缺個門神。”
“五十一天。”
“成交。”
這天晚上，何翩翩第一次和人連麥睡覺，還是個男人，連她自己都覺得很神奇很意外。
不過……
第二天晚上她又這麽幹了。
然後是第三天。
第四天。
第五天……
手機那頭安靜的時候她知道他在忙，他把國內時間算得很精準，從來不會在她深度睡眠的時候發出噪音。天亮的時候，他會和她說上幾句，然後掛掉語音通話，等她工作結束下班回到家，晚上十一點左右再次接通。
他們每天的通話時長都在八個小時以上，這是五十塊錢‘買斷’的範圍。
語音從來沒因為斷電、斷網或者突然來電中斷過。
不得不讚一句，他那邊的無線網絡環境很好。
很奇怪，她和他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題，這在她預料之外，她以為他們會因為年齡的關系有很多代溝，事實證明他的存在不止是門神。
她在心裏給他取了一個更好聽的ID，頗具有專業性。
——職業陪聊師。
晚上十一點
何翩翩的手機顯示微信語音界面。
語音通話按著免提，職業陪聊師的聲音回蕩在房間，他的聲音真的很好聽。
“我很好奇，你為什麽白天晚上差別這麽大？”她的陪聊師開口了。
“嗯？說說看，哪裏大了？”何翩翩卸完妝，喝了一口剛才泡好的安神茶，看一眼時間。
真準時。
“白天冷冰冰，晚上……”
“嗯？”
“晚上更像個女人。”
她瞇了瞇眼，“‘像’個女人？小可愛，你用詞不當。”
“乖，你晚上比白天可愛。”
白天？他們一共相處過半個月，還都是他在演戲追她幫她圓夢，她對這種虛假的情誼有免疫，根本不足於體現她真正的性格，他又怎麽能感覺出她可不可愛。
“麻煩你別拿我當小女生哄。”
他沈默片刻，“在我眼裏，你就是個小女生。”
他的嘴很甜，明明很會哄女人開心，一點也不像鄭一宏形容的那樣不善言辭，總是和女生保持距離。
這幾天鄭一宏又請她吃過兩次飯。一個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傳奇女性，作為宏洋的中層職員，過去一個星期能看見她一次就已經很不錯了，現在居然被她連續請了兩頓飯。不可思議。
鄭一宏說，她是第一個和智洋走這麽近的女人。
她也太不了解自己的兒子了。
幾天前，鄭一宏請求她先不要把當年的事情告訴智洋，說擔心他會忍不住見見恩人當面感謝，然後從法國跑回來。
她知道真正的原因不是這個，沒有多問，也真的沒有說。
何翩翩臉上不自覺漾起一抹笑，撥了撥頭發靠在沙發上，語氣慵懶：“有句俗語說得好，無事獻殷勤，非奸即盜。”
“的確，我對你太好了，必須坦白目的才能讓你放心。”她的陪聊師似乎很讚同她的說法，“那我們換個無關殷勤的話題。”
何翩翩失笑，趴在沙發上，“說吧陪聊師，是不是有求於我？又想借錢？不不我忘了你是宏洋的大少爺，去了法國，總裁應該不會虧待你。”她開始猜測：“那是……想讓我當你的眼線，你不在國內的這兩年幫你盯著哪個女生？”
“我的綽號又變了。”
“這是我精心為你打造的，喜歡嗎？”她終於暴露了給他取的名字。
“非常喜歡。”一本正經的口吻。
何翩翩笑了幾聲，言歸正傳：“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。”
電話那頭的人沈默了幾秒，“抵債。是為了抵債，這個理由合理麽？”這句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底氣十足，她反而更像是欠錢的人。
這個理由，在一個成熟女人面前並不成立。
刨根問底的女人不可愛，她停止了追問。
堂堂宏洋的大少爺，怎麽會缺這區區幾百塊錢？她不得不令人懷疑他是有什麽別的目的，不過這些都不重要。
千金難買一夜安眠。
不會失眠的人永遠不會懂睡個好覺是件多麽幸福的事。
黑夜降臨的恐慌，總是擔心睡過去就再也無法醒過來的無助感……
她知道這是一種病態，卻無法克服，她依賴上了有人陪伴入眠。前提是，那個人值得她信任。
她對陌生人的防備意識很強，也很難再去信任別人，她的圈子很小，小到再也容納不下新的朋友。她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把他當成“自己人”，有可能是他得知她幾年前的願望，把時間都用在她身上“犧牲”自己初戀給她一次熱戀，也有可能是山區泥石流那次，他和救援兵一起從懸崖下爬上來，滿身風雨泥漿，站在她面前，嘴角噙著笑，抱起她艱難地走向應急屋……
也或者……是九年前的地震現場，共同面臨一場生死，還有人類的直覺、女人的第六感這類用正常言語解釋不清楚的玄學。
簡單通俗的說，她接受了他。
她看著靠枕邊的手機，這更像一束罌粟，讓她上癮，又抵擋不住這種一覺睡到天亮的誘惑。
晚上跟他連著，他那頭都是靜音，直到第二天早上她醒過來，才會聽見他那邊輕微的聲音。雖然都沒有說話，也許是心理原因，她覺得特別安心。
“職業陪聊師”，也許再過不久他就會厭倦會拒絕這種行為，她也會再次踏上尋找另一位陪聊師的路途。
“我要去洗澡了，一會兒再跟你說。”何翩翩穿上拖鞋，不自覺抓著手機走進了浴室，看他沒有拿開手機的意思，推算了一下時間，閑聊起來：“現在法國時間應該是下午四點，你不用上課的麽？”
“今天沒課。”
“你用什麽牌子手機？每天跟我連著不會沒電麽？”她一直很好奇這個問題。
“我有充電寶。”
……好吧。
“你每天有那麽多的事要忙，我這是晚上，你那是白天，跟我連著麥，不會影響你和朋友之前交流嗎？”
“我有兩只手機。”
她無言以對。
因為他那邊是白天，不存在妨礙他睡覺，她沒有靜音的習慣，每天早上鬧鐘一響，睜開眼，她都會聽到電話另一端的人對她說“早安”。
一只手機，地球兩端。
黑夜與白天同時在這只手機上交替上演，孜孜不倦地為男女傳遞著最具神秘色彩的感情。
“晚安。”她按下結束通話，開始洗漱吃早餐，精神煥發地開啟一天工作。
*
早上九點，氣質清麗優雅的A基金項目經理準時走進辦公室。
這幾天宏洋新近一批助理人員，人力資源部分配了幾名給A基金。
秘書敲開何翩翩的辦公室門：“何經理，新招的實習助理過來報道啦。”
何翩翩頭也不擡，“嗯，你帶他們先熟悉一下。”
王秘書站在辦公室沒有要走的意思，“何經理，其中一名報道的女孩子想見您，您要是不想見的話，我讓她改天再來？”
何翩翩擡眼，很好奇：“女孩子？”
王秘書笑著回：“對，X大剛畢業的，長得挺漂亮，貌似還是她們學校內定的校花之一。”
提起校花，何翩翩想到一個人，智洋的同班同學劉嘉琦。
宏洋集團大門外
妝容厚重的年輕女孩對著手機笑容滿面，鏡頭裏，厚重的妝容看上去格外甜美，她聲音輕柔：“寶寶們，你們看到了嗎？我身後這座在晨光下閃閃發光的巨型怪物，它就是宏洋集團~我知道一定有很多寶寶都聽說過的對不對？我曾經也對它感到無比好奇呢~嗯對，就是我們X市最有錢的宏洋，嘻嘻~謝謝原地大爆炸寶寶的油輪，愛你麽麽噠！~我今天就帶大家見識一下宏洋的真面目，大家多多支持，多多送我禮物喲~我進去啦~”
十五層，A基金經理辦公室
“何……經理，沒想到真的是你。”劉嘉琦和其他初次上班的大學生一樣，顯得有一點緊張。
和其他新近員工不同的是，她眼裏有著想要超越甚至是取而代之的火苗，那份緊張不像是因為新的工作環境變化發生，倒像是在做一件緊張刺激的事情。
何翩翩看人一向很準，劉嘉琦沒那麽簡單。
“劉小姐，又見面了，請坐。”她來就是為了證實一下是不是她？
劉嘉琦顯得很乖巧，坐下暗暗打量何翩翩，很快適應交談，消除了緊張，不過仍是被對坐上的女人氣場壓制。
何翩翩覺得有必要尊重一下遠在法國那位陪聊師傅的同學，暫時放下手邊工作，面帶微笑地看著劉嘉琦。
她今天的妝很厚。
“沒想到你會來宏洋工作。找我是為了什麽？”
劉嘉琦的笑容很勉強，看上去有些別扭，何翩翩皺了一下眉頭。
她不喜歡應付這種扭捏的小女生，她更喜歡直來直去的交流。
“其實……在這之前我被宏洋拒絕過兩次，理由是我在校期間因為兼職耽誤學業，面試官嫌我不夠勤懇，直到我對面試官說出智洋的名字，你知道的他是……”像是刻意保護什麽，劉嘉琦沒再說下去，受了莫大委屈一般：“第二天，我才接到人力資源部面試通過的電話的。”
何翩翩眉頭擰得更緊，耐著性子聽完。
怎麽那天就沒發覺這姑娘身上這股矯情勁兒？
“宏洋畢竟是私人控股企業，難免的。”何翩翩看著劉嘉琦，這姑娘表情說不出的古怪，“我開個玩笑，不要介意。”
“也是，何經理的男朋友畢竟是宏洋的少爺，你這麽年輕就坐上A基金經理的位置，還有這麽大的辦公室……A基金的提成一定很豐厚吧？”
“劉小姐。”何翩翩打斷她，“你剛才說的話很不合適，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努力成果。”
這姑娘怎麽跟個狗仔隊似的。
劉嘉琦聲音變得更輕，小心翼翼地道歉：“對不起呀何經理，我一緊張就口無遮攔。”
“沒關系。”何翩翩很快消除防備，畢竟是剛出生社會的小姑娘，鼓勵到：“別太緊張，盡你所能就好。”她想當初她剛畢業那會兒也很緊張，外企內部小團體多，第一天到公司報道沒少受欺負。
“那何經理，我能留在A基金做您的助理麽？”劉嘉琦問。
何翩翩難為道：“抱歉，不能。”
劉嘉琦一張小臉寫著“為什麽”？看上去楚楚可憐。
何翩翩實話實說：“在談話的過程中，我已經調出你的履歷看過了，事實證明劉小姐不適合這份工作。”A基金的職員從上到下，每一個都會去山區農村做調研工作，跋山涉水風吹日曬在所難免，眼前這個連履歷都寫得無比嬌氣的姑娘顯然不能勝任。
她由衷建議：“樓上是公關部，你可以從助理做起，像你這種占據先天優勢的女孩，提升空間很大，工作性質也輕松。”
劉嘉琦臉色變得更難看，“公關部，該不會是……”
“你放心，宏洋是正規企業，公關部是對外交涉的一個重要部門，只有非正規公司才會把公關部做成非法性質。”
“那……好吧。”劉嘉琦看上去非常失落。
“你不想去的話，可以試試其他部門，比如財務，不過需要你有兩年以上的工作經驗，或者……”
“我相信何經理，我去。”劉嘉琦躍躍欲試的樣子。
“那我幫你向他們部門經理打聲招呼。”何翩翩拿起電話接通公關部。
了解宏洋集團的人都知道，A基金是最受集團重視的一個特殊部門，項目經理可以直接向董事會遞交意見，提升空間非常大，劉嘉琦臉上寫著點不甘心，聲音卻很輕柔溫和：“謝謝何經理。”
聽出這句言不由衷的道謝，何翩翩並沒放在心上，看了她一眼，“不客氣。”
“那我就不打擾你工作了。”走之前，劉嘉琦像是突然想到什麽，轉身問：“何經理，聽說A基金是由宏洋董事長親自設立打造的部門，那，你見過董事長麽？”
宏洋內部高層職員都知道，兩年前，宏洋最大的股東鄭一宏把手裏五成股份轉給另一位股東，盡管如此，她仍是第二大股東，不過此後她就從公司董事長變成執行董事兼任總裁，而宏洋真正的董事長至今沒有露過面，非常神秘。
大家都懷疑這位大股東是國外的戶口，相信自己的合夥人所以把一切決策都交給她處理。
當然，這些都只是猜測。
“很多企業都是這樣，大股東不露面很正常。至於股份，誰的占股比例最高只有董事會成員知道，我只是個項目經理。”何翩翩本來不願意回答這種問題，介於劉嘉琦跟她私下有過一面之緣，為她好提醒一句：“你一來就打聽這個，會對你造成負面影響。”
說這句話的時候，何翩翩語氣不是很好，劉嘉琦緊咬下唇，像是忍著什麽委屈：“嗯……我以後註意。”
目送劉嘉琦離開，何翩翩揉揉眉心。
這姑娘真讓人頭疼，都大學畢業的人了，不至於單純得連這些最起碼的行業常識都不懂吧？
*
下午茶時間，辦公區暗中八卦起來。
一幫“老油條”優哉游哉地說著閑話。
“早上過來報道那女的，你們聽說了麽？”
“那女的也太拿自己當回事兒了，她以為她誰呀？才第一天來公司上班就問何經理公司最大的股東是誰，公主病吧這？臉大。”
“是王秘書告訴你的吧？誒我說王錘子，你和王秘書是不是有一腿啊，這種機密都告訴你了？”
“有個錘子，我跟她同姓，沒準還帶點兒血緣關系呢，別瞎說！是她在廁所跟人講電話我偷聽到的！”
“那麽我請問，你一個上男廁所的人，是如何聽到女廁所裏打電話的聲音的？”
“歪樓了歪樓了啊，咳咳！”王錘子原名王子，因為張口閉口愛說“錘子”，被A基金員工取了這個外號。
“什麽什麽，那女的向何經理打聽我們公司的大股東？靠，神經病吧？！公司大股東是誰連我都不知道。”
“我說老李，你在宏洋幹了快五年了，怎麽這點小道消息都沒收聽到？行不行啊你。”
“……”
嘰嘰呱呱嘰嘰呱呱……
一陣互黑。
接著又是一陣互相吹捧。
幾分鐘後，八卦話題再入正規。
王錘子坐在辦公桌上，充分發揮八卦高水平，獨具凝聚力，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起來：“這種看上去不食人間煙火的女人都有一個共性！”
“什麽共性？”
“矯情！”
好像是這麽回事。
“一看就是在學校受到無數男同學追捧，習慣了被誇讚被接受，來到社會也理所應當的認為所有人都會接受她順從她，這才只是剛開始，像她這種女的我見多了，磨幾天就受不了拍拍屁股哭鼻子走人了！”
好有道理！
“就她那款式？”聽眾這麽給面子，王錘子說著也精神，“我跟你們說騙騙沒見過世面的男大學生還成，要真論氣質修養，何經理比她高出好大一截，有眼光的男人肯定看上咱們何經理！”
大家聽著覺得哪裏不對。
“——草泥馬王錘子，不帶你這麽拍馬屁的啊！你一個人拍光了何經理的馬屁，把我們置身何處？”
王錘子嚴肅地糾正同事們：“拍馬屁那是當面，背後誇人，這叫真誇！”
“切！馬屁精，裝吧你就，辦公室裏說的什麽八卦沒被007匯報到何經理那兒去？麻煩你給我們留一點發揮的空間謝謝您嘞！”
難怪大家都說A基金是宏洋集團人才濟濟的地方，不僅能吃苦耐勞，一個個人精似的點子也特別多，工資薪水高，連吹牛皮都別具一格。
王錘子一邊八卦一邊看手機，越看越氣憤：“我在宏洋幹了三年了，從後勤部到A基金摸爬滾打一年多，她憑什麽認為長得好看就能來A基金？何經理見了她還蹬鼻子上臉背後使起壞來了！”
“差不多行了啊王錘子！”王秘書踩著高跟鞋走進八卦人群，“你有完沒完啦？廁所偷聽就算了還當眾批評個女孩子，要不要臉啊？”
被著重眼神嫌棄的王錘子從辦公桌上跳下來，“你該不會什麽都不知道吧？”
“知道什麽呀？”王秘書一想到他偷聽墻角，忍不住嫌棄地哼了一聲：“別跟我故弄玄虛。”
王錘子一拍大腿：“就那女的！臉畫得跟猴屁股似的那女的，進何經理的辦公室，人家手機裝包裏開著直播呢！”
還有這種操作？
王錘子把手機拿給王秘書看，指著手機屏幕分析：“這妞長得不錯，配上直播軟件柔光這麽一打，是有點三線小藝人的樣兒，開直播攢了點粉絲，現在這幫非主流小屁孩都在罵何經理沒人性裝逼看不起新人呢！”
這麽DIAO？
何翩翩從辦公室走出來，“發生什麽事了？”
王錘子自覺雙手遞上手機，笑得一臉狗腿：“請領導過目！”
何翩翩湊近屏幕一看，差點氣吐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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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，”電話另一頭的人又問：“請問您需要什麽服務？”
何翩翩笑答：“我還缺個門神。”
“五十一天。”
“成交。”
這天晚上，何翩翩第一次和人連麥睡覺，還是個男人，連她自己都覺得很神奇很意外。
不過……
第二天晚上她又這麽幹了。
然後是第三天。
第四天。
第五天……
手機那頭安靜的時候她知道他在忙，他把國內時間算得很精準，從來不會在她深度睡眠的時候發出噪音。天亮的時候，他會和她說上幾句，然後掛掉語音通話，等她工作結束下班回到家，晚上十一點左右再次接通。
他們每天的通話時長都在八個小時以上，這是五十塊錢‘買斷’的範圍。
語音從來沒因為斷電、斷網或者突然來電中斷過。
不得不讚一句，他那邊的無線網絡環境很好。
很奇怪，她和他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題，這在她預料之外，她以為他們會因為年齡的關系有很多代溝，事實證明他的存在不止是門神。
她在心裏給他取了一個更好聽的ID，頗具有專業性。
——職業陪聊師。
晚上十一點
何翩翩的手機顯示微信語音界面。
語音通話按著免提，職業陪聊師的聲音回蕩在房間，他的聲音真的很好聽。
“我很好奇，你為什麽白天晚上差別這麽大？”她的陪聊師開口了。
“嗯？說說看，哪裏大了？”何翩翩卸完妝，喝了一口剛才泡好的安神茶，看一眼時間。
真準時。
“白天冷冰冰，晚上……”
“嗯？”
“晚上更像個女人。”
她瞇了瞇眼，“‘像’個女人？小可愛，你用詞不當。”
“乖，你晚上比白天可愛。”
白天？他們一共相處過半個月，還都是他在演戲追她幫她圓夢，她對這種虛假的情誼有免疫，根本不足於體現她真正的性格，他又怎麽能感覺出她可不可愛。
“麻煩你別拿我當小女生哄。”
他沈默片刻，“在我眼裏，你就是個小女生。”
他的嘴很甜，明明很會哄女人開心，一點也不像鄭一宏形容的那樣不善言辭，總是和女生保持距離。
這幾天鄭一宏又請她吃過兩次飯。一個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傳奇女性，作為宏洋的中層職員，過去一個星期能看見她一次就已經很不錯了，現在居然被她連續請了兩頓飯。不可思議。
鄭一宏說，她是第一個和智洋走這麽近的女人。
她也太不了解自己的兒子了。
幾天前，鄭一宏請求她先不要把當年的事情告訴智洋，說擔心他會忍不住見見恩人當面感謝，然後從法國跑回來。
她知道真正的原因不是這個，沒有多問，也真的沒有說。
何翩翩臉上不自覺漾起一抹笑，撥了撥頭發靠在沙發上，語氣慵懶：“有句俗語說得好，無事獻殷勤，非奸即盜。”
“的確，我對你太好了，必須坦白目的才能讓你放心。”她的陪聊師似乎很讚同她的說法，“那我們換個無關殷勤的話題。”
何翩翩失笑，趴在沙發上，“說吧陪聊師，是不是有求於我？又想借錢？不不我忘了你是宏洋的大少爺，去了法國，總裁應該不會虧待你。”她開始猜測：“那是……想讓我當你的眼線，你不在國內的這兩年幫你盯著哪個女生？”
“我的綽號又變了。”
“這是我精心為你打造的，喜歡嗎？”她終於暴露了給他取的名字。
“非常喜歡。”一本正經的口吻。
何翩翩笑了幾聲，言歸正傳：“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。”
電話那頭的人沈默了幾秒，“抵債。是為了抵債，這個理由合理麽？”這句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底氣十足，她反而更像是欠錢的人。
這個理由，在一個成熟女人面前並不成立。
刨根問底的女人不可愛，她停止了追問。
堂堂宏洋的大少爺，怎麽會缺這區區幾百塊錢？她不得不令人懷疑他是有什麽別的目的，不過這些都不重要。
千金難買一夜安眠。
不會失眠的人永遠不會懂睡個好覺是件多麽幸福的事。
黑夜降臨的恐慌，總是擔心睡過去就再也無法醒過來的無助感……
她知道這是一種病態，卻無法克服，她依賴上了有人陪伴入眠。前提是，那個人值得她信任。
她對陌生人的防備意識很強，也很難再去信任別人，她的圈子很小，小到再也容納不下新的朋友。她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把他當成“自己人”，有可能是他得知她幾年前的願望，把時間都用在她身上“犧牲”自己初戀給她一次熱戀，也有可能是山區泥石流那次，他和救援兵一起從懸崖下爬上來，滿身風雨泥漿，站在她面前，嘴角噙著笑，抱起她艱難地走向應急屋……
也或者……是九年前的地震現場，共同面臨一場生死，還有人類的直覺、女人的第六感這類用正常言語解釋不清楚的玄學。
簡單通俗的說，她接受了他。
她看著靠枕邊的手機，這更像一束罌粟，讓她上癮，又抵擋不住這種一覺睡到天亮的誘惑。
晚上跟他連著，他那頭都是靜音，直到第二天早上她醒過來，才會聽見他那邊輕微的聲音。雖然都沒有說話，也許是心理原因，她覺得特別安心。
“職業陪聊師”，也許再過不久他就會厭倦會拒絕這種行為，她也會再次踏上尋找另一位陪聊師的路途。
“我要去洗澡了，一會兒再跟你說。”何翩翩穿上拖鞋，不自覺抓著手機走進了浴室，看他沒有拿開手機的意思，推算了一下時間，閑聊起來：“現在法國時間應該是下午四點，你不用上課的麽？”
“今天沒課。”
“你用什麽牌子手機？每天跟我連著不會沒電麽？”她一直很好奇這個問題。
“我有充電寶。”
……好吧。
“你每天有那麽多的事要忙，我這是晚上，你那是白天，跟我連著麥，不會影響你和朋友之前交流嗎？”
“我有兩只手機。”
她無言以對。
因為他那邊是白天，不存在妨礙他睡覺，她沒有靜音的習慣，每天早上鬧鐘一響，睜開眼，她都會聽到電話另一端的人對她說“早安”。
一只手機，地球兩端。
黑夜與白天同時在這只手機上交替上演，孜孜不倦地為男女傳遞著最具神秘色彩的感情。
“晚安。”她按下結束通話，開始洗漱吃早餐，精神煥發地開啟一天工作。
*
早上九點，氣質清麗優雅的A基金項目經理準時走進辦公室。
這幾天宏洋新近一批助理人員，人力資源部分配了幾名給A基金。
秘書敲開何翩翩的辦公室門：“何經理，新招的實習助理過來報道啦。”
何翩翩頭也不擡，“嗯，你帶他們先熟悉一下。”
王秘書站在辦公室沒有要走的意思，“何經理，其中一名報道的女孩子想見您，您要是不想見的話，我讓她改天再來？”
何翩翩擡眼，很好奇：“女孩子？”
王秘書笑著回：“對，X大剛畢業的，長得挺漂亮，貌似還是她們學校內定的校花之一。”
提起校花，何翩翩想到一個人，智洋的同班同學劉嘉琦。
宏洋集團大門外
妝容厚重的年輕女孩對著手機笑容滿面，鏡頭裏，厚重的妝容看上去格外甜美，她聲音輕柔：“寶寶們，你們看到了嗎？我身後這座在晨光下閃閃發光的巨型怪物，它就是宏洋集團~我知道一定有很多寶寶都聽說過的對不對？我曾經也對它感到無比好奇呢~嗯對，就是我們X市最有錢的宏洋，嘻嘻~謝謝原地大爆炸寶寶的油輪，愛你麽麽噠！~我今天就帶大家見識一下宏洋的真面目，大家多多支持，多多送我禮物喲~我進去啦~”
十五層，A基金經理辦公室
“何……經理，沒想到真的是你。”劉嘉琦和其他初次上班的大學生一樣，顯得有一點緊張。
和其他新近員工不同的是，她眼裏有著想要超越甚至是取而代之的火苗，那份緊張不像是因為新的工作環境變化發生，倒像是在做一件緊張刺激的事情。
何翩翩看人一向很準，劉嘉琦沒那麽簡單。
“劉小姐，又見面了，請坐。”她來就是為了證實一下是不是她？
劉嘉琦顯得很乖巧，坐下暗暗打量何翩翩，很快適應交談，消除了緊張，不過仍是被對坐上的女人氣場壓制。
何翩翩覺得有必要尊重一下遠在法國那位陪聊師傅的同學，暫時放下手邊工作，面帶微笑地看著劉嘉琦。
她今天的妝很厚。
“沒想到你會來宏洋工作。找我是為了什麽？”
劉嘉琦的笑容很勉強，看上去有些別扭，何翩翩皺了一下眉頭。
她不喜歡應付這種扭捏的小女生，她更喜歡直來直去的交流。
“其實……在這之前我被宏洋拒絕過兩次，理由是我在校期間因為兼職耽誤學業，面試官嫌我不夠勤懇，直到我對面試官說出智洋的名字，你知道的他是……”像是刻意保護什麽，劉嘉琦沒再說下去，受了莫大委屈一般：“第二天，我才接到人力資源部面試通過的電話的。”
何翩翩眉頭擰得更緊，耐著性子聽完。
怎麽那天就沒發覺這姑娘身上這股矯情勁兒？
“宏洋畢竟是私人控股企業，難免的。”何翩翩看著劉嘉琦，這姑娘表情說不出的古怪，“我開個玩笑，不要介意。”
“也是，何經理的男朋友畢竟是宏洋的少爺，你這麽年輕就坐上A基金經理的位置，還有這麽大的辦公室……A基金的提成一定很豐厚吧？”
“劉小姐。”何翩翩打斷她，“你剛才說的話很不合適，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努力成果。”
這姑娘怎麽跟個狗仔隊似的。
劉嘉琦聲音變得更輕，小心翼翼地道歉：“對不起呀何經理，我一緊張就口無遮攔。”
“沒關系。”何翩翩很快消除防備，畢竟是剛出生社會的小姑娘，鼓勵到：“別太緊張，盡你所能就好。”她想當初她剛畢業那會兒也很緊張，外企內部小團體多，第一天到公司報道沒少受欺負。
“那何經理，我能留在A基金做您的助理麽？”劉嘉琦問。
何翩翩難為道：“抱歉，不能。”
劉嘉琦一張小臉寫著“為什麽”？看上去楚楚可憐。
何翩翩實話實說：“在談話的過程中，我已經調出你的履歷看過了，事實證明劉小姐不適合這份工作。”A基金的職員從上到下，每一個都會去山區農村做調研工作，跋山涉水風吹日曬在所難免，眼前這個連履歷都寫得無比嬌氣的姑娘顯然不能勝任。
她由衷建議：“樓上是公關部，你可以從助理做起，像你這種占據先天優勢的女孩，提升空間很大，工作性質也輕松。”
劉嘉琦臉色變得更難看，“公關部，該不會是……”
“你放心，宏洋是正規企業，公關部是對外交涉的一個重要部門，只有非正規公司才會把公關部做成非法性質。”
“那……好吧。”劉嘉琦看上去非常失落。
“你不想去的話，可以試試其他部門，比如財務，不過需要你有兩年以上的工作經驗，或者……”
“我相信何經理，我去。”劉嘉琦躍躍欲試的樣子。
“那我幫你向他們部門經理打聲招呼。”何翩翩拿起電話接通公關部。
了解宏洋集團的人都知道，A基金是最受集團重視的一個特殊部門，項目經理可以直接向董事會遞交意見，提升空間非常大，劉嘉琦臉上寫著點不甘心，聲音卻很輕柔溫和：“謝謝何經理。”
聽出這句言不由衷的道謝，何翩翩並沒放在心上，看了她一眼，“不客氣。”
“那我就不打擾你工作了。”走之前，劉嘉琦像是突然想到什麽，轉身問：“何經理，聽說A基金是由宏洋董事長親自設立打造的部門，那，你見過董事長麽？”
宏洋內部高層職員都知道，兩年前，宏洋最大的股東鄭一宏把手裏五成股份轉給另一位股東，盡管如此，她仍是第二大股東，不過此後她就從公司董事長變成執行董事兼任總裁，而宏洋真正的董事長至今沒有露過面，非常神秘。
大家都懷疑這位大股東是國外的戶口，相信自己的合夥人所以把一切決策都交給她處理。
當然，這些都只是猜測。
“很多企業都是這樣，大股東不露面很正常。至於股份，誰的占股比例最高只有董事會成員知道，我只是個項目經理。”何翩翩本來不願意回答這種問題，介於劉嘉琦跟她私下有過一面之緣，為她好提醒一句：“你一來就打聽這個，會對你造成負面影響。”
說這句話的時候，何翩翩語氣不是很好，劉嘉琦緊咬下唇，像是忍著什麽委屈：“嗯……我以後註意。”
目送劉嘉琦離開，何翩翩揉揉眉心。
這姑娘真讓人頭疼，都大學畢業的人了，不至於單純得連這些最起碼的行業常識都不懂吧？
*
下午茶時間，辦公區暗中八卦起來。
一幫“老油條”優哉游哉地說著閑話。
“早上過來報道那女的，你們聽說了麽？”
“那女的也太拿自己當回事兒了，她以為她誰呀？才第一天來公司上班就問何經理公司最大的股東是誰，公主病吧這？臉大。”
“是王秘書告訴你的吧？誒我說王錘子，你和王秘書是不是有一腿啊，這種機密都告訴你了？”
“有個錘子，我跟她同姓，沒準還帶點兒血緣關系呢，別瞎說！是她在廁所跟人講電話我偷聽到的！”
“那麽我請問，你一個上男廁所的人，是如何聽到女廁所裏打電話的聲音的？”
“歪樓了歪樓了啊，咳咳！”王錘子原名王子，因為張口閉口愛說“錘子”，被A基金員工取了這個外號。
“什麽什麽，那女的向何經理打聽我們公司的大股東？靠，神經病吧？！公司大股東是誰連我都不知道。”
“我說老李，你在宏洋幹了快五年了，怎麽這點小道消息都沒收聽到？行不行啊你。”
“……”
嘰嘰呱呱嘰嘰呱呱……
一陣互黑。
接著又是一陣互相吹捧。
幾分鐘後，八卦話題再入正規。
王錘子坐在辦公桌上，充分發揮八卦高水平，獨具凝聚力，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起來：“這種看上去不食人間煙火的女人都有一個共性！”
“什麽共性？”
“矯情！”
好像是這麽回事。
“一看就是在學校受到無數男同學追捧，習慣了被誇讚被接受，來到社會也理所應當的認為所有人都會接受她順從她，這才只是剛開始，像她這種女的我見多了，磨幾天就受不了拍拍屁股哭鼻子走人了！”
好有道理！
“就她那款式？”聽眾這麽給面子，王錘子說著也精神，“我跟你們說騙騙沒見過世面的男大學生還成，要真論氣質修養，何經理比她高出好大一截，有眼光的男人肯定看上咱們何經理！”
大家聽著覺得哪裏不對。
“——草泥馬王錘子，不帶你這麽拍馬屁的啊！你一個人拍光了何經理的馬屁，把我們置身何處？”
王錘子嚴肅地糾正同事們：“拍馬屁那是當面，背後誇人，這叫真誇！”
“切！馬屁精，裝吧你就，辦公室裏說的什麽八卦沒被007匯報到何經理那兒去？麻煩你給我們留一點發揮的空間謝謝您嘞！”
難怪大家都說A基金是宏洋集團人才濟濟的地方，不僅能吃苦耐勞，一個個人精似的點子也特別多，工資薪水高，連吹牛皮都別具一格。
王錘子一邊八卦一邊看手機，越看越氣憤：“我在宏洋幹了三年了，從後勤部到A基金摸爬滾打一年多，她憑什麽認為長得好看就能來A基金？何經理見了她還蹬鼻子上臉背後使起壞來了！”
“差不多行了啊王錘子！”王秘書踩著高跟鞋走進八卦人群，“你有完沒完啦？廁所偷聽就算了還當眾批評個女孩子，要不要臉啊？”
被著重眼神嫌棄的王錘子從辦公桌上跳下來，“你該不會什麽都不知道吧？”
“知道什麽呀？”王秘書一想到他偷聽墻角，忍不住嫌棄地哼了一聲：“別跟我故弄玄虛。”
王錘子一拍大腿：“就那女的！臉畫得跟猴屁股似的那女的，進何經理的辦公室，人家手機裝包裏開著直播呢！”
還有這種操作？
王錘子把手機拿給王秘書看，指著手機屏幕分析：“這妞長得不錯，配上直播軟件柔光這麽一打，是有點三線小藝人的樣兒，開直播攢了點粉絲，現在這幫非主流小屁孩都在罵何經理沒人性裝逼看不起新人呢！”
這麽DIAO？
何翩翩從辦公室走出來，“發生什麽事了？”
王錘子自覺雙手遞上手機，笑得一臉狗腿：“請領導過目！”
何翩翩湊近屏幕一看，差點氣吐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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